奶奶今天下午走了。
早上接到电话说病危了。匆匆打车赶到医院，医生说往常早上一叫就能醒，今天叫不醒了，血氧也在掉，怕是随时要走，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。但其实这个准备已经做了好几年了。
奶奶身体一直都不好，患癌几十年，做过两次大手术，病病歪歪一直挺到了95岁。最近几年癌症复发又扩散，身体和精神状况都大不如前。很多次我们都觉得她可能要不行了，但是她都挺过来了，还能怒骂保姆和我伯伯一家。光今年这半年就干走了三四个保姆，这次送医院前都是大伯一家日夜照顾。之前诊断她有老年躁郁症，还有一点老年痴呆前兆。是最折磨人的那种，会怒骂所有亲近的人。谁在身边就最恨谁。而且防备心非常强，吃药非常小心，每一种药都要仔细分辨，防止有人害她。每天白天打瞌睡，晚上不睡，要起来，要下地。医生开的安眠药已经不大管用了。有一个保姆来了一天就走了。说奶奶这样她有点害怕。今年差不多有三次我们觉得她要不行了，她都熬过去了。可惜这次熬到了下午四点多，熬不过去了。
重症病房看最后一眼的时候人已经走了，我甚至没有再象征性地叫两声奶奶。有什么意义呢？最后人也没有清醒过来，虽然走之前叫她的名字，心率好像会有反应，但是最后看奶奶的胳膊和手都肿得不成样子了，太痛苦了，还是不要叫她回来了吧。最后这几年她没有哪一天是身上不难受的。一个多月前去看她，她甚至说了一句“长寿其实也不好”，我不知道能怎么安慰她，就打哈哈打过去了。然后她又认真地说了一次。唉。
把人送到了医院太平间，选了最贵的寿衣。姑姑伯伯的意思也是最后一次了，能负担得起就不要舍不得那几个钱了。寿衣的款式是我选的，紫色亮面，带有华丽羽毛花样的寿衣。奶奶生前就是一个自我中心，争强好胜的人，我觉得这件最适合她了。穿上后姑姑也说的确是奶奶会喜欢的样子。寿衣很厚，姑姑说好像都是这样，怕到了下面冷。
奶奶最后的表情看起来很安详。怎么说呢……走好吧！